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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思齊

2013年，湖南長沙板倉楊開慧紀念館里，83歲的劉思齊老人接受了采訪。在這次采訪中，劉思齊向外界透露了很多當年跟毛岸英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談起毛岸英的往事，劉思齊臉上布滿了悲傷。

當采訪者詢問劉思齊有何刻骨銘心的記憶時，她說：“這個話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她還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要去朝鮮。岸英只是說，他這次去的地方很遠，很不方便，接不到信，不要著急。”

毛岸英赴朝前，對劉思齊交代了四件事，劉思齊后來才知道這其實就是“遺囑”。故事要從劉思齊跟毛岸英準備結婚說起，兩人結婚后在一起只有短暫的一年時間，可他們偉大的愛情流傳至今。

1948年3年，在解放軍進行戰略反攻階段后，毛主席率領中央機關東渡黃河，于當年5月抵達河北平山縣西柏坡。不久，毛岸英從山東也來到西柏坡，被安排在中共中央宣傳部擔任編輯助理。

說來也巧，劉思齊來西柏坡看望母親張文秋。一天下午，劉思齊去毛主席那里，又碰到了毛岸英，這是兩人自延安第一次見面后，再次見面。毛主席對劉思齊也不陌生，她的親生父親是烈士劉謙初。

劉謙初

1927年春，時任北伐軍第十一軍政治部宣傳科社會股長的劉謙初，帶著戀人張文秋來到武昌毛主席住處。毛主席當時主持國民黨設在武漢的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工作，劉謙初向他請教了很多關于國內形勢和農民運動的問題，兩人談的非常投機。

當時楊開慧剛生下三子毛岸龍不久，聽說來家中的這對年輕人即將舉行婚禮，便熱情招待他們。毛主席說：“別人會祝你們早生貴子，我則希望你們早生、多生千金，這樣我們兩家就好對親家，我有3個兒子吶！”

一旁張文秋臉上盡顯羞澀，她根本沒有想到，幾十年后自己真成為毛岸英、毛岸青的岳母。1930年8月6日，劉謙初經青島到上海向黨中央匯報工作途中，不幸被捕。這時張文秋已經身懷六甲，不久在上海生下一名女嬰，這就是劉思齊。

1931年4月5日，劉謙初在濟南被殺害，年僅34歲。1938年春，毛主席、朱德、周恩來等人在延安中央黨校禮堂觀看演出。在關于白區斗爭題材的話劇《棄兒》中，劉思齊飾演其中的女兒，因她有類似的經歷，所以演得非常感人。

劉思齊當時8歲，正在延安讀小學。毛主席非常喜歡劉思齊的表演，結束后把她叫到身邊，詢問她的名字，爸爸媽媽是誰。劉思齊立即用手指著坐在毛主席后面不遠處的母親張文秋和繼父陳振亞。

毛主席和毛岸英、劉思齊

當張文秋把劉思齊的情況告知后，毛主席想起當年劉謙初來武昌的那一幕。毛主席對劉思齊說：“我做你的干爸爸，你做我的干女兒，好嗎？”劉思齊點點頭，從此她成為毛主席家中的常客。

那時，毛岸英遠在蘇聯莫斯科，毛主席沒想到自己認下的這個干女兒，后來成為了長媳。當毛岸英跟劉思齊再次見面后，18歲的劉思齊已經是一個大女孩了，梳著兩條辮子。在一個多月的接觸中，毛岸英和劉思齊產生了感情。

1948年9月，毛岸英和劉思齊訂了婚，因劉思齊不滿18周歲，毛主席沒有同意毛岸英提出盡快結婚的想法。因為當時華北解放區關于男女結婚年齡有明確規定，男方20周歲，女方18周歲，而劉思齊距離18周歲還差幾個月。

1949年10月15日，劉思齊和毛岸英在中南海舉行婚禮。劉思齊回憶說：“1950年10月14日，這是我永遠難忘的日子，因為我和岸英1949年10月15日結婚，岸英1950年10月15日動身赴朝。岸英犧牲后，我才有一個感覺，我們的緣分只有一年。為什么只有一年的緣分？我不知道。”

這場婚禮后來被稱為一場“最高規定、最低場面”的婚禮。說是“最低場面”，是因為這是“三無”婚禮：男方沒有迎親隊伍、沒有送去禮金、沒有三媒六聘。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根本不像是婚禮，更像是一場家宴。

毛岸英和劉思齊

說是“最高規格”，是因為來賓有周總理、朱德、董必武、鄧穎超、蔡暢等人，而新郎父親是毛主席。作為新娘，劉思齊沒有化妝，上身穿著一件棕色條絨的列寧裝，唯一的裝飾是李訥和李敏給她戴上的一朵絨花。褲子半新不舊，鞋子則是方口布鞋。

反觀毛岸英，一身工作裝，也沒有精心打扮。婚宴就是兩桌飯菜，劉思齊回憶說：“一桌就是這些常委和他們的夫人，還有我和毛岸英，還有請的客人。另外一桌就是小朋友，就是我妹妹，他的妹妹，孩子們，這樣一桌。菜就是湖南的家鄉菜，就是臘肉、臘魚，都是家鄉里的，很普通的。”

婚宴開始后，毛主席非常高興，看到長子成家，他頗為欣慰。只見毛主席端起一杯紅葡萄酒，走到張文秋面前對她說：“謝謝你教育了思齊這個烈士后代。為岸英和思齊的幸福，也為你的健康長壽干杯！”

張文秋激動得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在周總理提示后回答道：“謝謝主席百忙中為孩子們的婚事操心。思齊年少不太懂事，希望主席多加批評指教。”婚禮結束時，毛岸英和劉思齊向父親告別。

張文秋和三個女兒

毛主席讓秘書拿來一件舊大衣，送給他們，并說：“我手長衣袖短，沒有什么貴重禮品送你們，就這么一件大衣，白天岸英穿，晚上蓋在被子上，你們倆都有份。”婚后，劉思齊繼續讀書，毛岸英則在中共中央社會部和情報委員會工作，任社會部部長兼情報委員會書記李克農的秘書。

因為從事的工作保密性很高，早在結婚之前，毛岸英就跟劉思齊之間定了一個原則：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知道的不知道，不該說的不說。也正是這樣的原則，使得劉思齊起初根本不知道丈夫去了朝鮮戰場。

1950年10月5日，毛主席主持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就是在這次會議上，黨中央就出兵朝鮮達成一致意見。毛岸英得知消息后非常激動，他決定報名參加志愿軍，當時他的身份是北京機器廠總廠黨支部副書記。

毛岸英的決定得到了毛主席支持，當他入朝之后將在志愿軍司令部擔任俄語翻譯兼機要秘書。在動身前往朝鮮的那段時間里，毛岸英幾乎都在工廠里忙碌和參加軍事會議，他連劉思齊因病住院都沒有時間去照顧。原來，國慶節前一天劉思齊跟同學們在天安門廣場練隊形，準備參加第二天的國慶群眾游行活動。

晚上回去后，劉思齊就覺得身體不對勁，肚子疼得要命，喝水、躺著都不行。劉思齊在妹妹邵華陪同下來到北京301醫院，醫生診斷是患上了急性闌尾炎，需要動手術。10月1日下午，毛岸英匆匆趕到醫院。

毛岸英和劉思齊

劉思齊回憶說：“他解釋了什么我記不清楚了，是到蘇聯使館了，還是參加宴會了，還是去干其他什么事去了。他坐了一會說有事就走了，一直到10月14日才來，中途一個電話也沒有。”

劉思齊哪里知道，從此刻開始她跟毛岸英在一起的時間進入倒計時。10月8日，毛主席簽發組成中國志愿軍的命令：

“為了援助朝鮮人民解放戰爭，反對美帝國主義及其走狗們的進攻，借以保衛朝鮮人民、中國人民及東方各國人民的利益，著將東北邊防軍改為中國人民志愿軍，迅即向朝鮮境內出動，協同朝鮮同志向侵略者作戰并爭取光榮的勝利；任命彭德懷同志為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

10月8日上午，彭德懷等人從北京趕到沈陽，毛岸英也一同前往，就出兵朝鮮具體問題跟朝鮮方面人員開會研究。后因斯大林表示暫時無法提供空軍掩護，毛主席只能把彭德懷從沈陽召回北京，就出兵朝鮮作進一步商量。

毛主席和毛岸英

于是，10月14日毛岸英又跟著彭德懷回到北京。考慮到第二天要趕回沈陽，這一去不知道何時再回來，他決定利用這天時間先去北京機器總廠里，跟廠里領導和同事們告別。因毛岸英跟工廠里同事、領導相處得很好，這次告別花費了他很長時間。

離開工廠后，毛岸英又看望了幾個朋友以及親友，最后來到北京301醫院看望劉思齊。毛岸英用力地蹬著自行車，他滿腦子都在思索如何跟劉思齊說這件事……想來想去，毛岸英認為還是以出差為理由，這樣妻子就不會懷疑。

來到醫院病房，劉思齊正坐在病床上看書。看到毛岸英來了，劉思齊亦嗔亦喜地說：“岸英，都這么晚了，你還過來啊？”看著臉色蒼白的妻子，毛岸英既自責又心疼，他坐在病床旁椅子上，拉著劉思齊手小聲問：“下午有個會，我去工廠了一趟，來得晚了一些。這兩天怎么樣，手術傷口還疼嗎？”

劉思齊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好多了。沉默了一會兒，毛岸英說：“思齊，這段時間我工作特別忙，前兩天出差一趟，才剛剛回來，明天還要走。”一聽到丈夫明天還要走，劉思齊心里很不是滋味，因為第二天就是兩人結婚一周年的日子。

毛岸英和劉思齊

毛岸英也想告知劉思齊真相，可出兵朝鮮要求絕對保密，他只能以“出差”這一善意的謊言來隱瞞妻子。毛岸英向劉思齊表達歉意后，說：“思齊，明天我將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去出差。那里通信不便，如果沒有接到我的信，千萬不要著急，一定會有消息的。”

當劉思齊問到什么地方去，毛岸英沒有回答。接下來，毛岸英特意交代了四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關于劉思齊的學業問題。毛岸英要求劉思齊無論將來遇到什么情況，必須把學業先完成，不要著急工作。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毛岸英非常注重妻子的個人成長，讓她要努力提高自己。

這里插一句，毛岸英犧牲后，毛主席沒有第一時間將這件事告訴劉思齊，也是擔心影響劉思齊的學業。戰爭年代幾乎沒有學習機會，如今建國了，更要珍惜這個機會。

第二件事則是讓劉思齊每周都要去中南海看望爸爸，千萬不要自己不在北京，她就不去了。毛岸英和劉思齊結婚后，每周都會去中南海看望爸爸，向他匯報一周工作學習情況，并聆聽毛主席的教導。

毛主席和毛岸英、劉思齊、李訥在一起

第三件事讓劉思齊多照顧下弟弟毛岸青。1930年楊開慧犧牲后，黨組織一度把毛岸英、毛岸青和毛岸龍接到上海生活。在上海的3年時間里，年幼的毛岸龍下落不明（一說病死），而毛岸英和毛岸青一度流落街頭，吃盡了苦頭，而毛岸青頭部一度遭到重擊，留下了后遺癥，身體一直很不好。

后來，毛岸英和毛岸青去了蘇聯學習生活，身處異國他鄉，兄弟倆相依為命，所以毛岸英希望劉思齊多多照顧他。第四件事是毛岸英讓劉思齊注意身邊的一些人，能不接觸就不接觸。之前出差，毛岸英從來沒交代過什么，可這一次卻讓劉思齊心中感到不對勁。

晚上11點，毛岸英準備離開醫院，劉思齊堅持要把他送到醫院大門口。這是最后分別的時刻，毛岸英在騎車離開時，朝著劉思齊深深鞠了一個躬。劉思齊還透露了一個細節，就是毛岸青赴朝前，在沈陽跟蔡和森兒子蔡博表示去朝鮮戰場危險很大，有可能回不來了。

1950年11月25日，毛岸英在朝鮮犧牲，年僅28歲。周總理從全局考慮，加上毛主席當時患上重感冒，就推遲了一個多月才向毛主席匯報毛岸英犧牲的消息。毛主席悲痛萬分，可他卻把悲痛深埋心底，還要求所有知情者要對劉思齊隱瞞。

毛岸英犧牲的電報

毛主席說：“這件事先不要跟思齊說，晚點，盡量晚點……唉，新婚不久就失去了丈夫，她怎能經得住這沉痛的悲傷喲！”毛主席是偉大領袖，可他也是一位父親，也希望兒子能成才。如今兒媳每周都來看他，可他不得不強裝歡顏。

毛岸英犧牲兩年后，劉思齊偶然間得到一張毛岸英身穿志愿軍軍裝的照片，這才得知毛岸英早已犧牲。也是在那一刻，劉思齊才意識到毛岸英當時交代的四件事的真正用意，她對采訪者說：

“我當時也不理解，夫妻之間還要鞠躬？我當時也沒多想，只是覺得怪怪的，事后我才覺得他說的四件事其實就是遺囑。岸英要讓我知道，萬一不幸該怎么辦。”

從此，毛主席如同女兒一樣關心著劉思齊的學習生活，多次給她寫信，還一度安排她去蘇聯留學。1962年2月，劉思齊32歲，她終于在毛主席的力勸下改嫁了，丈夫是空軍學院強擊教研室教員楊茂之。

劉思齊全家福

毛主席很高興，他將自己創作不久的《卜算子·詠梅》抄寫一份相贈，并在劉思齊再婚當天請秘書送去300元。自從毛岸英犧牲后，兒媳一直讓毛主席很是牽掛，如今重新組建了家庭，毛主席很是欣慰。

雖然再婚了，劉思齊每周依舊去中南海看望毛主席。2006年5月，76歲的劉思齊攜子女來到大榆洞，此前她都是去朝鮮中國志愿軍烈士陵園。這次來這里，是為了完成毛主席遺愿，因為1959年她首次赴朝給毛岸英掃墓歸國后，毛主席對她說：“思齊兒，將來有機會，你還是要去大榆洞看看。”

那次離開大榆洞時，劉思齊帶回了一撮土和一個松塔。從時間上來看，劉思齊和毛岸英在一起只是一年時間，可終其一生她都無法忘記跟毛岸英在一起的點點滴滴。2022年1月7日凌晨1時47分，劉思齊在北京病逝，享年92歲。

土和松塔

一個偉大的父親，一個英雄的兒子，一個深情的兒媳，深深地感動我們這幾代人，我們永遠緬懷他們！

拓展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