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有一天女性物理學家得獎不再是新聞丨世界頂尖科學家論壇

她論壇現場

封面新聞記者 吳德玉 張崢 譚羽清 車家竹 馬曉玉上海報道（圖據主辦方）

從廣袤的宇宙到微小的細胞，從國之重器到芯片，從古生物王國到量子世界，女性作為重要的參與者和貢獻者，在科技創新中不斷書寫屬于“她”力量的美麗華章。中國擁有女科技工作者近4千萬人，占全國的科技工作者總數45.8%。如何樹立“她”榜樣，激發新活力？也正是11月6日下午舉行的第六屆世界頂尖科學家“她”論壇里面的重要議題。

她論壇現場

強調女性得獎是好事情

但希望有一天女性物理學家得獎不再是新聞

科學需要女性，女性需要理解，女性需要支持，需要全社會的共同關注，科學家們如何看待性別平等？

邁克爾·貝里（1998年沃爾夫物理學獎得主 羅布里斯托大學物理學冠名名譽教授）：在我們物理系有一些非常擅長進行推廣聯誼的人才，我們有一位女性教授，她也從事很多推廣工作。當時報紙雜志都強調她是一位女性，這是好的事情，但我希望有一天女性物理學家得獎不再是新聞。41年前，我的孩子出生，另外一個孩子是36年前出生，我太太是生物學家，她不希望因為孩子而停止工作。當時大學里的托育園只接受18個月以上的孩子，當然現在政策不一樣。我太太當時的實驗室不適合孩子，我是一個理論物理學家，從6周到18個月，我的兩個小孩都是我在辦公室里帶大的。當時作為我這樣一個男性，在辦公室里面帶孩子是很少見的很不尋常的事情。恰恰那十幾個月里面，我感覺是我研究生涯最高產的時間，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做。如果我是卡車司機，或者我是警察，我不可能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但是我現在覺得，越來越多男性意識到，這樣是可能的。所以我也是特別強烈推薦給其他男同胞，如果有條件，也在自己工作場所里帶孩子。

陳雯（中國科學院微小衛星創新研究院科學衛星總體研究所副所長）：我在一個通常被認為是男性主導的航空航天科學領域，我剛剛上學的時候，有像剛才匡廷云院士教授講到的居里夫人那些非常好的榜樣激勵了我們，這些榜樣真的非常重要。另外我還想提一點，產假政策是非常重要的。我是40歲才生寶寶，一直到40歲之前，我自己并沒有感覺到有太多的性別不平衡，我們可以像男性一樣去工作 ，但有了寶寶之后就感到不一樣。

琳妮·馬奎特（2021年沃爾夫醫學獎得主 羅切斯特大學講席教授、生物化學與生物物理學教授、RNA生物學中心主任 羅切斯特大學科學界女性科學家（GWIS）主席）：父母更想子女安全成長。但是講到科學，女孩、婦女，其實最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能夠自己從財務上照顧自己，這樣無論她們從事STEM，還是別的領域，有一個教育支持她們是非常重要，因為你也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我們不去依賴別人，比如說我離婚的時候，因為有一個職業，我也不會害怕，如果不是的話，可能連房子我都不能夠住下去。盡管我的簡歷看上去更好看，但是我丈夫的工資是我的兩倍，但我還是下決心做了生活中的決策，希望女性從財務上能支撐自己，因為你也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

她論壇現場

男女生理有差別

要把偏見變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女性科技工作者在成長路徑上和男性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當年輕的媽媽們同時又是科技工作者，她們所面臨的一些挑戰是什么？在科學進步當中，社會上仍然還存在著一些偏見，如何形成更廣泛的社會支持和共識，讓公眾更加理解和相信科學的重要？

朱美芳（中國科學院院士 東華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院長） ：因為我是學材料的，在很多場合去開會，我是唯一的女性。在STEM里面，我也分析了一下那種“漏管”效應。第一點，男女生理是有差別的，男性更理性，女性更感性，女性和男性在處理問題的方法也有一些不同，這種不同恰恰不要變成偏見，認為我們女性不適合做STEM領域，可能只有男性適合，要把偏見變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STEM領域，我們需要男性，也更需要女性。今后要讓更多男性參加我們這個女性論壇。第二，一定要自信。父母不要認為我是女兒，我不行，女兒自己也說我不行，老師說我是女孩子，這樣到了社會上，你也不行。自信是最重要的。第三，今天來的成功女性，不僅你自己要做好，還要有一個傳承，要有更多的機會把榜樣的力量發揮出來。

封面新聞記者與曹曉風院士合影

曹曉風（中國科學院院士 CASJIC聯合研究中心(CEPAMS)共同主任）：我小學的時候特別有幸參加過一次科普活動，見到了當時在課本上才知道的人——茅以升，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親眼見到一位科學家，對我終身能夠從事科研活動特別重要。所以我自己也特別愿意跟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分享科學經驗，鼓勵他們參與到科學當中。最后我就想說一句話，每個人都是一個好的model，都希望大家拿出時間，拿出精力，在自己成功的基礎上，培養更多的年輕女性，讓她們能夠從事科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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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業與家庭之間如何平衡？

要有一個“支持網絡”

一方面是自己的研究，另外一方面是自己的人生，這兩者該怎么平衡？

卡洛琳·盧格（ 2023年世界頂尖科學家協會獎“生命科學或醫學獎”獲得者）：養大一個孩子真的非常難，他也會對你的工作效率產生影響。如果不是這樣，肯定說的不是實話。孩子生出來之后，如何繼續和往常一樣去工作，需要看整個“支持網絡”是怎么樣的。我們要解決這樣的問題，不能讓年輕女性覺得擁有自己的小家庭是很難的事，不能有后顧之憂。

邁克爾·貝里（1998年沃爾夫物理學獎得主 羅布里斯托大學物理學冠名名譽教授）：孩子在我辦公室的時候，我的妻子還在哺乳期，她要專門跑過來再跑回去，如果她是男性，說不定她的職業生涯還會更加成功。但的確當時我們已完全盡力了。

曹曉風（中國科學院院士 CASJIC聯合研究中心(CEPAMS)共同主任）：作為大學女性的負責人，我建議在學校里面建立一個母嬰室，讓女性工作人員可以在母嬰室里泵奶，可以幫助她們節約很多時間，讓她們可以正常回來工作。我們需要去思考一下，怎么樣盡我們所能去幫助她們。

阮淑娟（2023年威廉·埃克斯納獎章得主 2023年德熱納獎得主）：我的伴侶帶大了兩個孩子，從早到晚一天休假都沒有，真的是很大挑戰。其實在科學界，我們不僅僅有自己的職業生涯，也可以互相之間分享我們的生活經歷和經驗，包括怎樣在不同階段去養育孩子，比如說從嬰兒時期到幼兒時期的經驗分享。我去美國時是21歲，還不會說英語，我28歲開始讀博士，當時我爸爸跟我說，你是一個女孩子，干嘛要學那么久，鼓勵我盡早結婚生孩子。但是我還是繼續讀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擔心。你的博士后可以去讀，你也可以去工作，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你需要找到支持你的伴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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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孩子一樣可以做很多事情

孩子長大會慢慢理解你

一些非常卓越的女性，她們被定義為“女強人”，很多人會說，她不要家了，她不管孩子了。如何真正建立女性的自信呢？

朱美芳（中國科學院院士 東華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院長）：我的大學同學，有的在工作，有的大學畢業就變成全職太太，她的愛人是她父母的學生，她不再工作，負責培養她的女兒，她的女兒上了北大，我覺得這也是一種人生，應該尊重每個人的選擇。她很快樂的，她能把一個小孩培養成功，做得很好，其實我很尊重她個人的想法。我沒有太多時間陪兒子，他奧數班的老師還有我的同事說，朱美芳她自己很努力，但她沒有把兒子培養好，我的兒子就被奧數班剔除出來了。但我就是我兒子的榜樣，我兒子現在從中國傳媒大學畢業了，做他喜歡的事。我就跟我同事講，你不要天天陪著，天天陪著他有壓力，你做好工作，你用行動告訴孩子，你努力，他也努力。我現在很高興，我兒子說，你做的事就是你喜歡做的事，曾經有媒體采訪他，你見不到你媽媽會不會恨她？他說我的媽媽有她的學生，我有我的老師，我們各自做自己熱愛的事情。別人說什么沒關系，還是要尊重每個人的選擇，如果她愿意做個全職太太，未嘗不可，如果她喜歡做。我經常見到很多女同學到了博士階段，問我是去生孩子還是去工作？我非常贊同阮淑娟老師說的，這個時候我們可以給你建議，你應該兩者兼顧。我26歲生下我的兒子，34歲拿博士學位，生完孩子一樣可以做很多事情，其實孩子慢慢長大后是可以理解你的。

她論壇現場

教育當中不一定要“躺平”

要讓孩子做自己喜歡的事

現在愛說“躺平”這個詞，日常怎么樣激發孩子的內驅力？

曹曉風（中國科學院院士 CASJIC聯合研究中心(CEPAMS)共同主任）：“躺平”是他覺得沒有特別大的希望做得特別好，在力所能及的位置上做最好的自己就可以了。我覺得很多家長自己沒有那么努力，又希望孩子出人頭地，給孩子特別大的壓力。我家好像沒有，因為我女兒就覺得媽媽一直特別努力工作，所以她在工作當中沒有那么多活的時候，她會焦慮，她覺得如果我要不快點干，以后就不好了。可能因人而異，家長在這個里面有很大作用。

龔克（中國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戰略研究院執行院長 先進計算與關鍵軟件（信創）海河實驗室主任）：我覺得一些00后并不是“躺平”，他們收到信息比我們原來多得多，他們是有想法的一代。有一些孩子條件太好了，因為我們原來很苦的環境，可能要努力努力。你不能要求他回到特別窮的時代去，家庭教育真的非常重要。作為一位母親，我覺得教育的四個階段，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最后是個人的自我教育。而家庭教育，母親和父親是孩子第一個老師，你讓他自由發揮，發揮他的特長很是重要的，不一定要“躺平”，要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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